蜷川實花:『那些美丽的日子』
忘记是在哪一本女性杂志上看到一篇专访蜷川實花(日本当代艺术家、女摄影师)的文章,在提到常有人问她:『为什么要拍花,为什么你的主角永远是花?』,她本人打趣的说到除了因为名字中带有花这点,另外大概是说想透过镜头展现出花的生命力,并传递它们。
但关于这个问题还可以进一步讨论,你同样可以问荒木经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:『阳子离开我的世界以后,余生,我只拍天空。』他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在自家的阳台拍摄天空,地点很重要,这个阳台是他和阳子一起度过每个春夏秋冬的地方,自然而然,那个时空看见最多的,就是远处的天空。用天空来寄托对阳子的思念,毫无疑问,也显而易见。花也好、天空也好,只拍它意味着什么吗?或者说能从镜头定格的画面里看见什么三次元无法察觉到的东西吗?
看她去年出版的写真集『うつくしい日々』(那些美丽的日子),记录她和父亲蜷川幸雄(著名的戏剧导演)在被病魔夺走以前告别的记忆片段。她在书的旁白里提到:
『从车窗向外看到的天空,美的让人害怕。这是怎么回事?』我当时正想,在此时,电话来了,父亲去世了。 『如果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世界,还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最好。』 在第一句话的语境下,我认为没有先后之分,也就是说,你无法考究她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感受力,才察觉到天空分外美丽的背后是是一个略带灰色的世界,而这种天赋一直影响着她的作品。还是说依靠人的直觉(第六感),察觉到异样以后,自身的感受力被扩大了百倍,以至于或许是过于平常的天空,在那一刻,也变得绮丽多彩。
或许两种因素都有,在这本写真集里,使用了大量的虚化和强曝光,整洁的冷色调穿插色彩艳丽的花朵、街道、天空,所有的画面都在凸显她那句话:『美的让人害怕』,这种话术在黄伟文的歌词里也见到过:『太快乐如何招架。』
白色床单上残留的玫瑰花、苍白的心电图上起伏不定的绿色折线、夕阳下的露天阳台、布满水汽的输液管、被阳光映的耀眼的花、分叉十字路口里的影子...美得有点残忍,不太真实。这种感受力在三次元的时空是可以被察觉的,就像恋人的背影在阳光下,动作被放大的很慢,过分美丽,也看得到遗憾。
让我想起另外一本摄影集,荒木老头(荒木经惟)刚出道的时候,自费出版的写真集:『センチメンタルな旅』(感伤之旅)。他在前言中写道:
但不管怎樣,請一頁頁翻吧。這本書用了平版印刷並帶著淡褪的灰。它們就是一段感傷之旅了。很成功的。或許你會喜歡。這是當我每天的生活往前推進並消逝之時,心中留下的某種感受。
那些寄托在美的事物背后的东西,借由摄影的形式定格于二次元的空间里,而能够被完整的、甚至是以摄影这种更合理的载体方式保留下来,究其原因,是因为那种感受是把三次元画面以帧的形式分割开来,缓慢到连呼吸都能被听见。
那次和她一起到荷兰花卉小镇,看到许多色彩艳丽的花朵,也在想这种过分美丽的存在,在赤裸裸的时间里、颓败、消失,它背后隐藏着的遗憾,究竟是为何它仍能这样骄傲的绽放着,还是说她们深知这一期只有一次的花期,再有遗憾,也要耀眼的绽放。